【西南大旱的人为因素】西南大旱

  提升文化多样性的品质和改良生物多样性的种类,不仅是经济发展的需要,也是人类的生存大计,更是这次西南大旱后我们最终要反思之处。      大气环流肯定对气候和环境造成不可避免的影响,但是没有准确资料可以证明,西南大旱是因为地球变暖引起的。如果我们执意,或者仅仅简单地将西南大早放在全球变暖大背景下去考虑,那就回避了很多可以真正去深入探讨和思考的空间。
  
  溶蚀湖和藤蔓植物消失导致干旱
  
  很多人谈到气候变化,都会讲到水库建设。但是我们忽略了小水库或者说在特定空间循环体系的建设。事实上,在大水库、大电站、大储量的背后,自然村落生存水源的管理控制更关键。
  随着工业化进程的加快,我们水利工程建设更多地关注经济效益,真正用于民生,用于农村灌溉,用于生物多样性维护方面则被忽略了,这是今天我们库区建设和水利建设没有考虑到,或者说忽视的地方。
  贵州省黔西南布依族苗族自治州望谟县麻山乡这次干旱程度比较严重,但在以前,这个地方有溶蚀湖,从明代以来,为了适应当时中国东南地区纺织业的发展,人们把很多溶蚀湖打通,排千湖水,然后在排干湖水的土壤上大量推广种植麻。之后,这个地区的溶蚀湖很快就消失了。
  可以说,溶蚀湖的消失也是导致整个西南地区严重干旱的根源之一。当时排干溶蚀湖推广种植麻类经济作物,给当地经济带来了繁荣,但背后的生态代价人们未能预见。
  而在云南东南部、贵州黔西南,以及广西西北部,都是石漠化非常严重的区域。如果石漠化不那么严重,就不会导致去年以来的这种旱灾。不过,历史上,这些地区完全没有暴露出石漠化,也是青山绿水。
  为什么?这个地区少数民族的生存方式主要靠藤蔓类植物、丛生类植物,比如南瓜、猕猴桃、野葡萄。这些传统藤蔓类和丛生类植物可以覆盖石漠、石头的面积高达90%,其余10%的部分,降雨后水量蒸发也只有10%,90%的降水便储存在植物当中。
  但从明代开始,尤其是清朝中期以来,由于政治和经济等原因,这些地区大面积推广种植玉米,代替了藤蔓类、丛生类植物。尤其今天,这里要求种植烤烟等经济作物。也是因此,地面已经无法形成像藤蔓类植物所能做到的立体式的覆盖。
  
  干旱与传统耕作体系的打破
  
  有报道说,西南大旱波及到广西与湖南的交界处。其实这个区域总体来说地质结构还不错,森林覆盖度比较高,生态环境比较好。现在也出现干旱,这是因为,这些地区多民族传统文化被一体化的过程,导致了过去那种适合于区域生计模式、生态适应与老百姓认知等几个相吻合的体系被打破。
  湖南怀化、广西柳州、百色,贵州黔东南是少数民族聚集区。按照当地百姓传统的生计模式,这个区域是糯稻一鸭一鱼的生计结构,他们不仅在田里种糯稻,还养鱼,喂鸭子。因为糯稻很高,稻杆长15米到2米,所以田坎的高度很高,每亩田储存水量可以达到330吨。现在推广杂交水稻之后,储水量每亩不到100吨,减少了一半还多。
  西南当地丰富的稻作品种是根据不同的气候、地理环境,经过长期的人工驯化形成的结果,符合当地老百姓生产生活方式和生态环境。强行推广种植杂交稻,则会导致很多问题。它不仅导致产量没有保证,同时也破坏了过去这些地方的传统耕作体系,尤其是生物多样性。
  此外,我们在贵州水族和侗族地区田野调查,发现其糯稻有三四十个品种,如果用杂交水稻这一个品种替代三四十个品种,那么,就将导致多样化生物基因的丧失;而传统农业结构的改变,也破坏了水资源的涵养。
  当不分区域地推广杂交稻,将森林与传统农业匹配关系的结构破坏了,当气候正常的时候,看不出来,不正常的时候便会引起很大震动。
  我们算过一笔账,1亩杂交稻在这个地区产出是1200斤,按照市场价格每斤大米1.5元算,每亩地毛收入最多2000元。而传统的糯稻一鸭一鱼模式,1亩传统糯稻的产出量是500斤,但按照市场价格卖出的价值,等同于1200斤的杂交稻。
  但是,1亩糯稻田还可以产80斤鱼,按照市场价格每斤8元,能有640元收入;还有鸭子,如果每家按30只鸭子1天1个蛋产量计算,鸭子与鸭蛋的价值在900元左右。从整个经济账来看,糯稻都高于杂交水稻的价值。
  
  干热河谷的生态蜕变
  
  西南地区即便是在怒江、元江、澜沧江、金沙江、南盘江等低海拔流域,依然存在严重的干旱。这些地区是我国气候温热、热量丰沛的一个特殊自然气候区域――干热河谷。由于资源利用方式的失误,使干热河谷蜕变为生态脆弱带。
  它的生态脆弱,主要表现在自然环境恶化、土地荒漠化严重、植被破坏加剧、生物多样性降低和水土流失严重等方面。而造成千热河谷生态蜕变的原因,除了大气环流、地理位置等自然因素,人为因素的影响不容低估。
  据历史记载,干热河谷两岸曾经是肥沃的土地,河谷冬季是牧场,夏季是农业用地,其农、林、牧生产结构非常合理,相得益彰。可是,后来农耕文化的使用者认为,河谷这么肥沃的地方应该精耕细作,冬季应该耕作小春作物,砍伐森林,限制牲畜,于是将这里按照江南地区规范的农田进行开垦,打破了河谷地区传统的生产结构。
  可这个区域同江南水乡不一样,这里属于焚风带,干季和雨季分得很清楚。当旱季来临,河谷低海拔地区向高海拔地区延伸处一旦没有植物覆盖,整个区域的生态就开始恶化,比如云南元谋地区的干热河谷就是这类现象。
  随之而来的便是麻烦。
  由于传统生产结构的改变,使得由河底二三百米上升到了四五百米甚至更高区域没有植被覆盖,失去了对河谷气候调节的功效,一旦有“焚风”过境,气候将变得炎热而干燥。所谓“焚风”,是指气流越过高山后下沉造成的,当一团空气从高空下沉到地面时,每下降1000米,温度平均升高65℃。
  现在西南地区的干热河谷现象十分严重。干热河谷的存在,已经让河流失去了对气候的调节作用。干热河谷加上石漠化,使得整个西南地区的干旱便如大家看到的一样,极其严重。
  
  基于传统的干旱反思
  
  西南大早提示我们对区域内的产业结构应该做适当调整,而非一味追求单一农作物,尤其是经济作物。西南地区本身的生物多样性与文化多样性应该与产业相匹配,而不应该一味追求规模。
  在“五里不同俗,十里不同天”的人文-生态背景下,做大产业规模很难,但是要做精品很容易。走精品道路,与西南地区的生物多样性和文化多样性背景相结合,生产精、优、名产品。这些产品,或许可能会成为人类社会的一个亮点。
  举一个例子。在三四十年代,在黔西南交界地区有一个区域叫“六马”,盛产桐油。国民党政府同美国进行外交的时候,就靠这个地方的桐油进行交换,因为当时整个世界的油船防腐依靠桐油,很出名。
  可现在,这里却被其他工业产品替代了,大量的油桐树被砍伐,也难以成为产业,可桐油的价值并没有因此而终结,尤其是在低碳经济来临的时代,更需要对这类产品进行认真研究。
  种植油桐树,地面的草不需要除去,而且大树下面可以长很多小树,形成立体结构,这样对地面植被的保护很有好处。除了桐油产业,这个区域还有很多这样的独特产品。从长远考虑,如果我们让这些产品升级换代,作为人类需要的经典物品,并非没有可能。
  如果说自然环境是特定的,那么对应环境的文化也是特定的。在生物多样性的背后必然是文化多样性的支撑,如果仅仅靠一种文化支撑,肯定是灾难性的。植被的消失、气候的恶化、人口的问题都会产生。
  也是因此,提升文化多样性的品质和改良生物多样性的种类,使它更能够适合各种人群生存的需要,这不仅是经济发展的需要,它也是人类的生存大计,更是这次西南大早后我们最终要反思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