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洛藏族自治州是全国30个少数民族自治州中海拔最高、气候最恶劣、环境最艰苦的一个州。州内平均海拔在4200米以上,州府所在地玛沁县大武镇虽然相对条件稍好一些,但也是海拔3750米。全州年均气温零下4度,大气含氧量只有海平面的60%,全年没有绝对无霜期,没有明显的四季之分,只有冷暖之别,且暖季只有4个月,冷季长达8个月之久,一年结冰的时间在200天以上,州内6县有3个县不长庄稼和树木,就连岁寒之友松柏也难以扎根。在州府所在地大武镇,也就是军分区院子里还能见到一些花草树木。
可是在果洛的男子汉眼里的果洛,却是另外一番景象。果洛军分区政委王皇义是这样向我们介绍的:我们的第二故乡果洛,是伟大祖国版图上一个神奇而美丽的地方。州内雪峰耸立,江河纵横,湖泊繁多。最著名的有“一河两峰三湖”,即:黄河,州内流程760公里,阿尼玛卿雪山(世界九大“神山”之一)和年宝叶什则山(藏域内的神山,相传是果洛藏族的发祥地),两山终年积雪,为古冰川地貌,均系昆仑山支脉之巴颜喀拉山的余脉和延伸,鄂陵湖、扎陵湖和黑海,是黄河的发源地。果洛全境属三江源自然保护区。珍贵动物有白唇鹿、雪豹、麝等十余种,珍贵药材有冬虫夏草、贝母、雪莲、红景天、大黄等70多种,地下埋藏着金、银、铜等有色金属和煤等十余种矿藏。
这些,如果是王政委在北京和我说起,我相信那里一定是一个神奇、美丽、富饶的地方。然而当我真正站在这片平均海拔4200米的青藏高原,感觉到呼吸很紧的时候,我才深切地意识到,这个地方不仅是美丽和富饶,而且更让人刻骨铭心的是它的神奇,神奇得只有真正的男子汉才能在这里找到其生长的由基。
果洛降不下来的是海拔,海拔高势必带来严重的缺氧。根据科学测算,在果洛州府大武镇躺着不动,相当于平原负重20多公斤运动。常年在这里工作生活,会给人的身体带来很大的损害。高原缺氧会给人的身体带来多方面的影响,如心大肺大脾大肝大、血压增高、脱发、视力听力记忆力下降、免疫力减退、早衰等,进而导致一系列不可逆转的疾病。特别是人到中年再来果洛工作,内脏器官结构再调整功能下降,极易并发高原心脏病、肺水肿和脑水肿等对生命威胁极大的病症。果洛人均寿命61岁。1990年以来,果洛军分区先后就有5位同志被高原性疾病夺去了年轻的生命。在果洛生活有“三个一样”:吃饭和不吃饭一个样,睡觉和不睡觉一个样,感冒和不感冒一个样。果洛军人的工作是负重劳动,超常付出,透支生命。
五月底,我们来到果洛藏族自治州州府大武镇。说它是个州府,其实和内地一个乡差不多。一条主要马路上有一个红绿灯,在街的两端,各有一个牌楼,上写道:“雪域商城”。这是因临街排列着店铺和在室外格萨尔广场进行着虫草交易而名。从牌楼中间透视出去,可以看见远处皑皑的雪山,更透露着这高原州府的挺拔来。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我在果洛生活了三天,体验了三天,拼争了三天,也思索了三天。我看到的听到的和感受到的,无不时时在告诫我,在这里,要想做一名真正的男子汉,就必须经得住果洛的风霜历练,只有领取到了盖着果洛印章的结业证书,你才能无愧于男子汉这个雄性的称谓。
在离开果洛前大家谈感受的时候,我讲了一句从内心发出来的感慨。我说,果洛这个地方,虽然是大自然里缺氧的地方,但我觉得它是精神世界里的生态园林,是灵魂的氧吧。这几天,我们虽然忍受着自然界缺氧给我们带来的生理上的煎熬,但是在精神上,我们却在不停地吸氧,享受着精神氧吧给我们带来的激情。我的这番话,立即引起大家的共鸣,于是我们的话题便由精神氧吧开掘而去。
果洛高原上的氧离子——穿军装的男子汉
果洛军分区党委“一班人”,是果洛高原军营男子汉的领军人物。
司令员党国际,他有着两上果洛的传奇经历。1997年5月,他第一次上果洛当军分区副司令员,那时他身强力壮,每天还可以打半个小时的篮球,在果洛一干就是4年。之后,党国际任海北军分区司令员。2002年,上级首长考虑他长期坚持在艰苦地区工作,打算把他交流到环境较好的地区工作。党国际面对首长的关心,经过了慎重的考虑,他想到首长的关心是对自己的鞭策。于是,他婉谢了首长的照顾,在这一年9月份,他义无反顾地第二次来到高海拔的果洛军分区任职。从那时到今天,党司令员依然以一个高原军人的高境界奋战在果洛这个高度缺氧地区。这一次又和几年前的身体情况明显不同。在果洛一年年的身体健康差别非常明显。2004年10月1日,他担任节日值班,在上楼时突然晕倒,经抢救刚苏醒就继续值班。因为果洛地区社情比较复杂,直到长假结束后他才去医院检查治疗。经检查,他患有严重的椎底动脉供血不足,还没有完全治愈,他又匆匆返回工作岗位。这次我们看到他,看到他的前额已经拔顶,眼皮有些浮肿,但是眼神里仍然洋溢着坚定的目光。
前些日子,各地电视台热播电视连续剧《激情燃烧的岁月》,使得全国观众都知道有个石光荣,而现在在我面前的这个果洛军分区政委王皇义,活脱脱就是个石光荣。且不说他那形象气质,单就他在欢迎我们的晚餐时即兴高歌《青藏高原》这首歌时,满腔激情使得他浑身颤抖,头发都立了起来。我们看到了他眼中的泪水,不由得感觉到,他是在用心、用生命来倾吐这首心曲。他:50多岁的年龄已是一头的白发,牙齿也脱落了,看上去有60多岁。但是实际上他浑身是“火”,满腔是“情”,工作起来始终保持着30岁的高昂精神状态。1999年12月,他就任果洛军分区政治委员后,全身心致力于对老高原精神的研究和实践,组织策划了《生命里有了果洛的历史》、《老高原风采录》和《果洛军人》的光盘制作等,又相继开展为先进个人挂奖章、颁发“果洛服役纪念章”和“突出贡献奖”等活动,从根本上铸牢了官兵建功立业在高原的坚定信念。说他像石光荣,也包括他处理问题的方式。2002年10月,他到各县人武部检查工作,要求各单位不要搞迎来送往。当他从450多公里外的久治县返回果洛经过达日县时,达日县人武部领导邀请地方人员,捧着哈达、端着青稞酒在远道迎接。王政委见此情景,虎着脸没有下车,扭头便走。此时已是中午1点多钟,长途颠簸、饥肠辘辘的他和司机,只蹲在河边雪地上吃了一些随车带的干粮后,驱车又前往甘德县。这件事尽管当时使人武部的领导面子很难堪,但从此,军分区领导下基层,再没出现过迎来送往的情况。
主官这样,副职亦是如此。
由富饶的鱼米之乡江苏省入伍的副司令员孙忠诚,来果洛之前就是心肌缺血,在他上了高寒缺氧的果洛高原后,感到了恶劣环境对生命威胁的恐惧。但是他下基层蹲点时,亲眼看到基层的同志与液体、输液器、氧气瓶为伴,无怨无悔地在高原上默默奉献时,他的灵魂被深深触动了,他反问自己,这么多同志在这里一千就是几年、十几年,难道自己就不行吗?他克服了思想障碍,协助主官高标准抓好军事工作,思路清、力度大,对部属要求严,敢抓敢管,作风深入,服务基层意识强,成为部队管理训练的一把好手。
山东大汉张夕堂,2001年1月任果洛军分区副司令员。上任的第二年,他便接领了一件特殊任务:对全区库存的2万余件废旧和危险爆炸晶进行销毁处理。当时正值果洛紫外线最为强烈的季节。为了保证销毁工作万无一失,他一直站在指挥位置,指导监督作业。一个星期下来,他就像换了一个人:人瘦了一圈,满脸是被高原强烈的紫外线晒得爆裂卷起的裂纹,嘴唇上是一道道口子,嘴角上还挂着一个大水泡。在他亲自组织实施下,圆满完成了12个品种2万余件废旧和危险爆炸物品的销毁任务。
分管后勤工作的贾顺国副司令员对事情爱较真,原则性强。在他的组织下,通过调查研究,集思广益,充实和完善了军分区包括财务管理、车辆管理、接待费使用等六项制度和重大项目经费开支“四全”(全流程计划、全过程核算、全封闭控制、全防卫监督)管理规定,提交常委会研究通过后付诸实施,很快使全分区的后勤管理工作步人了规范化、正规化的轨道。在制定经费管理制度时,个别领导要求提高自己的电话费、差旅费和医疗费标准,后来又拿着票据找他签字报销。贾顺国没有因为对方是领导就让制度成为一纸空文。他叫来财务助理员,让其按规定标准核算,该报的报,超出标准的自理。
蒙古族的副政委孟克那生是个老高原了,在果洛整整奋斗了30多年,他既有着蒙古人的豪放,又有着藏族人的强悍。他多次放弃了调离的机遇,始终情注高原。在果洛,我看到孟副政委和他爱人的合影照片。他的爱人是一个江南女子,长得年轻漂亮。18年前,孟副政委随爱人到江苏省医学院镇江分医院进行全面体检,由于长期在缺氧环境中生活和工作,他的肝、脾、肺、心肿得比一般人大。医生开始还以为他是举重运动员呢!当得知孟副政委是在海拔3700多米以上的青藏高原工作时,惊讶得医生劝他赶紧南下,而且断言,如不当机立断,继续在果洛生活工作,顶多还能活三年。对这些,孟克那生没有更多的考虑,回到高原,一千又是18年。
在分区党委委员中,还有一位不仅后勤保障工作做得成绩迭出,而且还是这个部队赫赫有名的“大秀才”,他就是青海省军区、兰州军区和全军表彰的优秀共产党员、后勤部长麻里瑜同志。且不说他在后勤保障中那些令军分区上上下下赞叹不已的政绩,单说他立志成才的作家路就足以令人咋舌了。在高原缺氧情况下看书学习是非常难的,大脑经常“断电”,就连正常说话也时不时戛然而止,说了上半句想不起下半句来。看书也是这样,看过的东西一合上书本就忘了,必须要一遍一遍去反复学。麻里瑜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成了才。他写的文章先后被省以上报刊杂志、电台、电视台刊播700多篇,结合工作需要参与编撰《军事志》、《民兵政治教育读本》、《高原军旗火样红》、《高原民兵模范连》等弘扬“老高原精神”的书籍50多万字。他还刻苦钻研文学创作,写散文、诗歌、小说,先后发表了反映军旅生活、歌颂广大官兵牺牲奉献的文学作品40余万字,出版了中篇小说集《易水款款》,获第三届“昆仑文艺奖”二等奖。他本人还被吸收为青海省作家协会会员,并当选为作协理事。
就党委每个成员来说,人人是典型,个个是旗帜,都是一部高原精神的教科书,限于篇幅,不能面面俱到,也不能每人点到,只好忍痛割爱了。不过,我想,匆匆数点到的这些“氧离子”,不正是高原官兵最好的缩影吗?充填精神之氧
记得在北京时,接到青海省军区宜保处副处长边耀三的电话,他在电话中问我:“张主编,上去吗?”我马上意识到,这次不是简单意义的出差。而是要到一个非常难以驻足的地方。我们来到果洛时,正值暮春。在北京已经是绿叶婆娑,花红遍地了。在首都机场我们都身着T恤,还觉得很热。可是到了西宁市,便换上了长袖衣服。在往果洛走的路上,汽车直向3000米、4000米的海拔逼近,我们又是风又是雨又是雪。到了果洛,我们都穿上了毛衣。就这样还不行,到了晚上还穿上了人家早就准备好的棉大衣。
这是一个恶劣的生存环境。我们现在都在以提高生活质量为时尚,而果洛军人还在为改善基本的生存条件而拼搏。在这里是“天上无飞鸟,地上不长草,风吹石头跑,氧气吃不饱:六月雪花飘,四季穿皮袄”。不仅要面对这样的生存环境,而他们的工作条件呢? “通信靠吼,交通靠走,点灯靠油,娱乐靠酒”。果洛军人要面临三大考验:一是面临着恶劣的生存条件中的生死考验,二是面临着远离妻儿家庭困难的考验,三是面临社情复杂政治上的考验。在这些考验面前,果洛军人继承和弘扬“扎根高原、艰苦创业、勇于牺牲、无私奉献”的“老高原精神”,向党和人民交上了一份合格的答卷。
可以说,踏上果洛高原,就是负重劳动,超常付出,透支生命。只有坚定献身高原、牺牲奉献的信念,才能在这里呆下去、干下去。王政委告诉我们,为激发大家的荣誉感、自豪感、使命感,军分区经常组织干部战士进行三比三看:与党给予的待遇比,看奉献够不够(在这个比较中他们有个公式:社会对你的培养一你对社会的贡献=负者就没有辜负这个社会,没有辜负人民。结果是正数,你就愧对社会、愧对人民),与先烈和“老高原”先进典型比,看思想境界高不高,与驻地干部群众比,看生活条件好不好。就是这样,他们在生存条件十分困难的果洛,安心高原,不计得失,用信念和生命体现着果洛军人的人生观、价值观。他们认为,果洛再艰苦再贫穷也是祖国的领土,总要有人来守卫,爱党爱国首先就要从爱果洛做起。因此,果洛军人已经深深烙下了“身在苦中不知苦,甘愿吃亏不觉亏”的印记。一茬一茬的果洛军人“挺着胸膛进果洛,绝不躺着出高原”,体现出军营男子汉视困难如草芥的刚毅秉性。他们还有着高原蓝天一样的胸怀。党国际司令员说:“我们在这里奉献多一些,其他战友的牺牲就会少一些。虽然军旅生涯不短了,但不能在这里平平庸庸熬年头,贪图安逸混日子,一定要在爱国奉献上为部属带好头、做好样子。虽然追求美好和幸福是人的本性,但它不等同于占有。如果只想占有而不想吃亏,社会不仅产生不平衡,世界也就没有了美好、幸福与和谐。这样一想,就有了一个好的心态。心态积极,就总觉得自己贡献太少,心态消极,就会总觉得别人都欠你的。过多地苛求他人理解,实际上也是一种索取。”就是在这样的思想指导下,果洛军人才以其特有的思维方式,形成了这样的共识:组织上安排我们到果洛来,不光是让我们来吃苦的,而是让我们来履行职责的。完不成“维稳反恐、应急动员、保交支前”的任务,我们就不配为果洛军人。不能只艰苦不奋斗,只苦熬不苦干。在全军分区叫响了“干事总比叹息强,办法总比困难多,奋斗总比苦熬好”和“越是艰苦越要奋斗”的口号。特别是他们用一种更崇高的境界,打破了平常人对他们关注的习惯思维。而我感到,这也许正是果洛人精神世界的精华。他们说“不能以为‘能在艰苦地区呆下去就不容易’,这只是别人对我们的一种理解。而我们不能以苦为由,忘记组织的信任和关心,必须尽职尽责,坚持苦中见精神。不要以为‘在艰苦地区工作能完成任务就行了’,这可能是领导对我们的照顾。而我们不能以苦为由,降低工作标准和要求,必须老老实实打基础,坚持苦中作贡献。不能以为‘在艰苦地区工作能出点成绩就不简单了’,这只是大家对我们的鼓励。而我们不能以苦为由,在工作中墨守成规毫无建树,必须不断开拓创新。”正是在这个大的高原精神之下,才衍生出无数个具体的小思想境界来。都是那样的生动逼真,令人肃然起敬。又是王政委,他1968年入伍,同年入伍的战友有的当了将军,有的已经是军职干部了,但他说他信奉一条,就是“人要有点价值,就是对社会要有一点贡献,不要受官、名、利的限制和影响。”他还说他必须做到“一如既往、恪尽职守、与时俱进、保持晚节”。如果不是这样,最怕落下“人品不好,对省军区首长不尊重、不支持的印象。”
到果洛的第一天晚上,吃过饭,我们和军分区政治部李争套副主任一起在大武镇散步。在与他的交往中,也使我对果洛军人的精神有了更进一步的理解。他是1978年2月入伍,1986年调果洛高原工作。初上高原就遇到了生死考验。当时正值初冬,高原上已是千里冰封,万里雪飘了。途中因车辆故障,被困在海拔4300多米的山上,气温零下30多度,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又是在夜里。为了不被冻死,车上的三个人绒衣外面套棉衣,棉衣上面裹大衣,在胸闷气短,头疼脚软中,他们不敢有稍微的停顿,原地绕圈运动10多个小时才幸免于难。刚报到,又赶上人武部移交地方工作,伴着脱离部队编制的失落和严重的高山反应,他的思想很矛盾、很痛苦。由于精神上的压力,他的身体消瘦了,头发脱落了,还压起了床板。在痛苦中他反思,为什么老高原能在这里一干就是几十年,我李争套差啥呢?不就是缺那种高原红的精神吗!我也应该在这里扎根。人武部交地方后,为使自己真正在高原扎根,他把老婆和孩子接到高原,办了“农转非”,但是老婆孩子不适应高原,老婆认为那里根本就不是人呆的地方,就找亲戚帮忙,好不容易发来举家全迁的调令。但李争套想,“眼下部里人员思想不稳,我是政工干部,要带头安心高原,决不能当逃兵。”于是他决然退回了调令,坚持把根扎在高原。1995年以来,省军区先后三四次准备让他到驻省会的机关工作,由于军分区工作的需要,他都一次次让离开果洛的机遇与自己擦肩而过。他以顽强的毅力克服高原缺氧等困难,很快成了政治部的业务骨干。有一天他赶写材料到深夜,饥饿难忍,翻箱倒柜找不到吃的,街头商店也早关了门,他就跑到洗漱间,从垃圾桶里找到早上丢进去的半袋方便面,拿到房间大口吞了下去,肚子不饿了,可是眼泪却夺眶而出。听到此,我的心灵在颤抖,是啊,果洛军人,海拔高标准更高,氧气不足精神足。每个人都是一个丰富的精神氧吧,都可以给我们输以足够的精神氧气。
充填情爱之氧
在果洛,人人皆知一个高原军人的口号,叫做“缺氧不缺精神,缺氧不缺情,缺氧不缺爱”。的确,在这里,我们不仅见到了果洛军营男子汉那种坚强的精神财富,而且也体验到了他们那种真挚细腻的战友之情,亲人之爱。
毋庸讳言,在舒适的生活环境中,我们还不时地叹道:现在的人情越来越淡了。可是当我们来到远离都市的喧嚣、接近太阳的果洛时,我们感受到了这里离天空近,因此果洛军人有着蓝天一样的胸怀:这里离太阳近,因此果洛军营有着阳光一样的温暖。他们深知,自然环境难以改变,但是良好的内、外部环境完全可以创造。内部环境好了,军民关系融洽了,就会增强吸引力、凝聚力、战斗力,实际上也增强了抗缺氧能力。
他们坚持以人为本,在情和爱方面表露得贴切自然,毫不做作,因为这不仅是他们在恶劣环境中生存发展的需要,更是他们处世为人正直品德的自然体现。他们深知“家和万事兴、团结就是力量”这个理,靠加强理论学习,搭起思想同频共振的桥梁;靠职责使命连接,搭起重事业淡名利的桥梁;靠互助友爱之风,搭起心灵相通的桥梁。大家把共事当缘分,把缘分当福分,彼此之间不仅是工作关系,而且还是战友爱兄长情,不只是干好工作,还要留下和衷共事的美好记忆。无论谁到西宁,都不忘去各家各户看一看,无论谁有了难事,都伸出援手帮一帮,无论谁头疼脑热,都上门问一问。让大家时刻感受到大家庭的温暖。司令员和政委在团结方面给“一班人”做出表率,他们相互体贴、支持、尊重,“关起门来两个人,开了门一个人”,协调配合十分到位,在主官的身体力行下,各县人武部班子建设、各县人武部之间都十分融洽。
他们用满腔的情和贴心的爱,把官兵们紧紧地凝聚起来。
前些年,在人们都在讲究生活质量的时候,果洛军分区还有一些县人武部连吃水、洗澡、用电、取暖等最基本的生活条件都不具备。军分区党委想到,果洛苦,不能让官兵永远过苦日子,当领导的虽然不能降低果洛的海拔高度,让官兵吃饱氧气,但是一定要创造一个相对好二点的生存条件。他们坚持钱往基层花,事为基层办,尽心为基层排忧解难。目前,几个县人武部全部配上了发电机,吃上了自来水,通上了暖气。最近,军分区又整修了洗澡堂,增加了桑拿浴。2002年,党委责成张夕堂副司令员带领后勤部有关部门同志开始试种蔬菜,从选种、播种,到气候、温度,一个环节一个环节地请教专家,摸索出了高海拔地区大棚蔬菜种植方法,丰富了官兵的“菜篮子”。为了解决特殊情况下的吸氧问题,他们专门为三个海拔4000米以上的县人武部配发了氧气罐,购买了一些氧气筒,王政委还想尽一切办法,争取到了全军第一台液体制氧机。
这一届党委还很“怀旧”。在王政委向我们介绍经验时,大篇幅地讲到上一届班子的政绩。他说,我们军分区部队建设就像上楼梯,没有前面一届届班子的努力奋斗,我们就不会上到今天这一层。因此,我们不能忘了那些为军分区建设做出贡献的人。讲到这里,他很动情地给我们讲起一个故事。
1993年7月的一天,孟副政委在果洛州大街上见到一位衣衫褴褛、面色憔悴的中年妇女在向人们哭诉。原来她是一名烈士的后代,父亲在1958年赴果洛平叛而光荣牺牲,她的母亲又病人膏肓,弥留之际,惟一愿望就是想要与丈夫的遗骨一起安葬。女儿千里迢迢从河南老家赶到果洛。这件事震动了孟副政委,他一方面查阅有关档案资料,另一方面走访果洛州上了年纪的人。因为当时部队较多,记载不详,难以确认其详细的牺牲地点。烈士的女儿看到孟副政委如此卖力奔跑,十分感动,也不忍心了。她想拿些牛羊骨灰取而代之,以实现母亲苦盼34年的夙愿。孟副政委却没有放弃,他积极求助地方民政部门帮助查找,终于从一个知情人那里得知烈士牺牲在玛多,但由于十年动乱,以及玛多县的搬迁,烈士的墓志标记不清,只能从他人的印象中揣摩。对此,军分区和玛多县人武部进行了捐款,孟副政委又给老大娘捎去400元现金,烈士之女感激万分。这件事还没有完,此后,军分区有了一个不成文的规定,每年春节,分区领导都要带上烟酒,到烈士陵园为烈士拜年,铭记长眠在这里的先烈和战友的功勋。
2000年,军分区党委要召开常委民主生活会了。这时,党委书记王皇义看到军分区独立骑兵连的军马每年在外放牧六七个月,长期以来官兵都是住帐篷,生活上有很多困难。于是,他建议把民主生活会搬到放马点上开,反省对基层、对士兵的根本态度问题。会后不久,三间砖瓦房就在放马点建成。这里有了行军床、发电机、电视机、流动图书箱等等。从此,牧马官兵结束了居无定所、乐无去处的历史。去年5月份,汪新国参谋长到放马点看望牧马战士。当他看到战士们身穿皮大衣,头戴皮棉帽还冻得瑟瑟发抖,脸色发言,尤其是两名刚刚回来的战士,剩下的半壶水早已结冰,携带的干粮也冻得像石头一样难以啃动,他的眼睛湿润了。回到军分区,他立即向领导汇报并提出建议。过了两天,他又一次到放马点,给每名战士带去了一个旅行暖水瓶、一个保温饭盒、一副防风眼镜。他看到牧马战士会心地笑了,自己的心情也好多了。
背衬着蓝天白云,聆听着一个个动人的故事。我由衷地发出感叹,难道是这里海拔高就远离纤尘了?为什么体现出的情谊是这般纯净,毫无杂质?这种纯真的兄弟情、战友爱,多么令我们来自内地喧嚣城市人的羡慕啊!
充填欢乐之氧
以前去过高原颇有收获。但是,这次到果洛,学会了一首《高原红》的歌,更使我终生难以忘怀:“离乡的行囊,总是越来越重。滚滚的红尘,难掩你的笑容。青藏的阳光,日夜与我相扔茫茫的雪域,何处寻觅你的影踪。”这几句,恰当地描述了果洛军人那种以苦为乐的精神境界。他们这种革命的乐观主义精神也深深地感染着我们每一个初上果洛的人。
用心创造欢乐,防止制造痛苦,这是军分区党委刻意追求的一种境界。的确,他们感到,生存环境已经够恶劣的了,要是大家没有一个好的心情,那在这个地方是无论如何也扎不下根的。
历届班子从改善自然环境做起,先后在果洛州创造了十几个第一:第一个用大棚种菜,第一个盖起了办公大楼,第一个装上了自来水,第一个安装起取暖设备,第一个绿化了营区(栽活了一片小树林、一片绿草地、一片小花园)等。来自上海警备区参观学习的各级领导见此无不惊叹,“在果洛能创造这些第一,难度决不亚于当年上海人建造东方明珠、金茂大厦”。是的,就拿种树来说,果洛自然环境特别恶劣,当地人说“种活一棵树比养活一个孩子还难”。而他们硬是把栽树的坑挖得很大很深,用马粪、牛粪栽埋,还用毛毡、棉絮、干草裹住树干防冻。多少年来,也不知道栽了多少棵,死了多少棵,终于成活了几百棵树,只是这里的树木比起内地来说,要矮小得多,有的一人多高,却有着十多年岁数了。在果洛我们还遇到了这样的情景:晚上睡觉时天上下着疾雨,不知什么时候屋外变成白茫茫的一片了。清晨,室外湿漉漉的,间夹着些许白雪,一道金色的阳光斜洒人室,窗外,几十只小鸟围绕在树木花草中鸣啭啼唱,好一个果洛高原的独特景色。当地群众说:“大武镇就这么多鸟了,全被军分区的好环境给吸引过来了。”
欢乐是一种心态。在养尊处优条件下生活工作的人,不一定有多少欢乐。可是在那样艰苦的果洛,我们处处可以看到欢乐,感受到欢乐。在这里的笑声绝对与内地有不同之处,这里的笑声中含有相吸的磁性。自我们在进果洛州下车接受军分区领导和州委州政府领导献上的哈达和漂亮的藏族姑娘端上的青稞酒那一瞬间,就已经强烈地感受到了高原的欢乐。
晚饭时,还是像石光荣一样的王政委,掬着一脸皱纹,乐呵呵地对大家说:“我的脸上皱纹最多,都是笑出来的,因为我最爱笑,所以笑出这么多记号。”说着又呵呵地笑了起来。看到王政委这般发自内心的笑声,我们也被强烈地感染了,忍不住和他一起大笑起来。一时间,欢乐充满了整个餐厅。我们边吃边聊,聊高原,聊官兵,聊到了动情之处,王政委拿起了话筒,高唱一首《青藏高原》,荡气回肠,在场人们无不动容。之后,孟副政委一首原汁原味的蒙古族歌曲《赞歌》在餐厅又一次掀起高潮。随后王政委又拉上党司令员唱上一曲《为了谁》。接着,意犹未尽的他又拉上孟副政委当指挥,高歌一曲《草原之夜》,看到他们和谐、热烈的表达,我们每个人都激动了,在欢乐声中开始了我们的采访。
在果洛还有一处欢乐之地,那就是被军分区官兵称为“绿色氧吧”的花房和蔬菜温室大棚。这里常年温暖如春,不管春夏秋冬,室内始终郁郁葱葱,姹紫嫣红。一到晚饭后,不少官兵来到这里,观花赏鱼,打牌搏弈,一阵阵笑声从这里破窗而出,久久在高原回荡。这天午饭前,我们来到“绿色氧吧”,迎面看到这个氧吧的主人王国成,小伙子今年刚满30岁,可是由于他的头发掉得差不多了,乍一看去,像是50多岁的样子。就是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士官,在这荒芜的高原上一干就是9年。默默无闻地在这里为战友制造美丽,制造欢乐。见到他,我们不禁肃然起敬。
如果说,我们开始接触到的只是军分区机关,那么,那天我们来到东倾沟乡一个民兵文化活动中心户,这可是人武系统最小的细胞了。这是一个藏族家庭。主人叫仁增多杰,是东倾沟乡5班民兵,今年30岁,是个非常壮实英俊的小伙子。他有两个女儿,妻子叫东保,是个非常贤惠能干的藏族妇女。他还有一个舅舅和舅妈和他一起生活,另外他的80多岁的爷爷也和他在一起。这天,为了给东倾沟乡这个民兵文化活动中心户赠送《解放军生活》杂志,在玛沁县人武部王廷发政委的引领下,我和《光明日报》的喻国英主任来到了他家。这是我第一次进入普通藏民的家中。一进门,我便被那现代化的家具陈设震住了。屋子里面窗明几净,电视、冰箱、家庭影院等设施一应俱全。一进门就看见摆放着一摞杂志和码得整齐的书籍。王政委向我介绍,由于青藏高原面积太大,住处十分分散,每年民兵们放牧、挖虫草等在外时间长,所以为了使民兵活动有场所,他们在一些有一定经济能力的民兵家庭开办了民兵文化活动中心户。仁增多杰家就是这样一户。要是乡里有个什么活动下通知更是有意思,得跑到很远的邮局给青海省人民广播电台打电话,由广播电台广播通知。当我们来到仁增多杰家时,热情好客的一家老小全都从屋里跑出老远来迎接我们。坐在宽敞的大房子里面,我们面前是一圈摆满各种水果、饮料、小吃的茶几,仅糖果就有十余种。王政委告诉我们,藏民现在生活都比较富裕。仁增多杰穿的一件藏袍就值10余万元钱。仁增多杰说他们家有50多头牦牛,一头就值五六千元钱,还有几百只羊,所以他们的日子过得很有滋味。我们在仁增多杰家里愉快地聊着,他用力洗干净了手,用手给我们用酥油和青稞面揉捏着糌粑,我们当下品尝了,香香的,甜甜的,不时还咬着一粒粒奶酪,咯吱咯吱,很有味道。就在我们吃着糌粑,品尝奶茶、牦牛酸奶、油炸果傈时,他的两个孩子在爱不释手地翻看《解放军生活》里的画页,并不时地用藏语在互相说什么。仁增多杰告诉我:“孩子们在说,这书真好看!”兴情所至,我们索性穿上了仁增多杰的藏袍,和这家藏民合影留念。一时间,我们与这家藏胞融为一体,欢乐的笑声响彻了阿尼玛卿神山下的藏民家庭。
高原上的时间过得真快,一恍三个晚上过去了。按照采访团计划,应该下山了,在离开果洛的那天早上,天淅淅沥沥下着雨。我见到军事科学院在这里代理政治部副主任职务的张杰,他七月份就要回北京了。我握着他的手说,“回北京见!这两天我的反应不太大,还行,看样子还可以在高原上拼拼。”言外之意是,怎么样,还够个男子汉吧?张杰说:“我刚来时,头一个星期都没有什么事,严重的反应是一周以后,那时你体内低海拔地区的氧气基本都耗完了,那才是真正的考验。”听此,我无言,只有重重地握下他的毛“回北京立刻通知我!”
在果洛充氧,使我对生活有了更深层次的理解。汽车离开果洛了,在往西宁的路上翻山越岭。海拔也由4000多米下降到2000多米。突然,车轮往左一滑,猛地撞在路旁的土垛子上,车子原地甩了两圈才停下。车里的人全部惊呆了。这一险情把领队的兰州军区宣传部副部长樊增民的心紧张得狂跳不止。我虽然被碰破嘴唇出了点血,但是还比较镇静。随我们一块去西宁的王政委一个劲地问我的情况,还给我指了指他脑门顶上一道细细的弧线型斑痕,讲到常委班子里人人都遇到过车祸。每次出差,他们都小心谨慎,就是这样,在高海拔长途跋涉中,死神时时在威胁他们。听到此,我又一次陷入沉思。是啊,在这里,说是用生命和信念来体现共产党员的先进性,绝不是一句空泛的口号,而真是要把命押在这里。我敢说,他们的司机都是最好的,我们这次上果洛,青海省军区也一定是派了最好的司机和最好的车辆,就这样还险些出了事,可想而知,果洛高原上的男子汉不是在用生命来守卫这片神奇的土地吗?果洛归来,我想,我是男子汉了吧,又想,真的是吗?日子又一天一天地过去了,可是那首歌却还不时地在我耳边萦绕:“高原红,美丽的高原红,煮了又煮的酥油茶,还是当年那样浓,高原红,梦里的高原红,酿了又酿的青稞酒让我醉在不眠中……”